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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來接你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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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便是大朝會, 滿朝文武品階夠了的都要參加。

如今三年過去,陸啟沛有駙馬身份的便利,官職又升了兩級, 已經從大理寺正升做了少卿。而曾經的少卿因大理寺卿告老, 如今也頂替了他的位置,徹底獨當一面成了一部之首。

趕著去參加朝會,陸啟沛早早便出門去了。倒是祁陽, 睡足了起身, 用過早膳後又在府中處理了些事務,最後趕在晌午前方才啟程入宮。

祁陽進宮當然也不會立刻就往東宮跑,她先去了宣室殿一趟。

皇帝剛送走重臣閑下來, 聽聞祁陽求見自是宣見了——如今祁陽出宮日久,自不能如當初住在宮裏時一般時時相見,父女二人感情卻沒淡下來,也全靠祁陽維系。

祁陽入宮便陪著皇帝說了會兒話,又特地替陸啟沛解釋了一下陸笙的事。

皇帝聽完不置可否, 只道:“皇兒與駙馬年紀也不小了, 還是該要兩個子嗣傍身才好。若有什麽不妥,太醫院裏多是聖手, 也不必諱疾忌醫。”

這還是皇帝頭回在她面前提子嗣的問題,而且一說就說到太醫什麽的……祁陽抿了抿唇,差點兒沒洩露出更多情緒。好在最後忍住了, 也只垂眸應道:“兒臣明白, 謝父皇關心。”

皇帝聞言點點頭, 沒再就這事說些什麽。能提這一句,還是因為祁陽的母妃早已經不在了,中宮又無皇後提點。父女倆旋即就轉移了話題,閑談片刻後,祁陽又陪著皇帝用了一頓午膳。

午膳過後,皇帝便沒再留祁陽:“今日入宮,你是想去看太子的吧。他近來又病了,你去看看也好,順便也替朕勸勸他,莫要將自己逼迫太過。”說到後來有些嘆氣。

祁陽應聲告退,心情沈甸甸的,轉道去了東宮。

東宮裏,太子果然不曾歇息養病。

祁陽隨著宮人踏入前殿時,遠遠地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傳來,壓抑著撕心裂肺。她不禁加快腳步走了進去,果然便見太子伏在案前,捂著嘴咳得滿臉通紅。

這樣的場面祁陽已不是頭一回見了,可每回看見心中都止不住狂跳。她快步迎了上去,替太子拍背撫胸,等了好一陣這陣咳嗽才算止住。

太子放下捂嘴的帕子,看著祁陽笑了笑:“皇妹來了?”

祁陽完全笑不出來,她憂心忡忡的勸道:“皇兄既然病了,就該好好休息,何必再為這些政務勞心?我剛從父皇那裏出來,父皇見你這樣,也是心疼的。”

太子聞言仍是笑,不怎麽在意的模樣:“只是一點風寒罷了,是皇妹憂心太甚。等過兩日天暖了,這點小病自然也就好了,實不必太過介懷。”

話是這般說,但只有太子才最清楚自己的處境——他的身體每況愈下,身邊守著的是梁國最好的禦醫,用的是梁國最好的藥材,可調養了三年也無濟於事。他如今也不指望身體能有好轉了,可他的驕傲卻不容許他活成一個病弱的廢人。

因為生病而耽擱政務,皇帝會心疼他,百官會諒解他。可那都是一時的。若他長久的臥在病榻上一事無成,那麽皇帝的疼愛會變淡,百官的心中也不會再有他這個儲君。

太子並非將權力看得比性命更重要,可到了今時今日,他似乎也別無選擇。

祁陽勸他也不止一回了,得到這樣的回應並不覺得意外。她又嘆了口氣,只得說道:“不論如何,還望皇兄保重身體。另外駙馬前些日子在外尋訪了兩位名醫,等過些日子將人接回宮了,還請皇兄讓他們看看,若有所獲便是最好。”

太子倒不是諱疾忌醫的固執脾氣,聞言眉目更柔和了兩分,笑著點頭道:“好。”

幾句話的功夫,太子也徹底緩過來了,只是之前因咳嗽漲紅的臉色退去血色,驟然變得有些蒼白。這讓祁陽看得有些憂心,試了試案幾上的茶溫之後,便順手遞了盞茶過去。

太子接過茶盞抿了一口,入口的卻不是清爽的茶香,而是淡淡的藥香——他這回病了,連飲的茶都換做了藥茶。雖然病情經過禦醫的診治在好轉,可他還是明顯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虛弱了,真不知長此以往,他又還能撐到幾時?

念及此,心下不禁黯然,更有憂慮一點點爬上心間。

各種負面情緒翻湧著,又很快被他壓了回去。太子黯然的眸中重新燃起點光亮,他放下茶盞隨手從手邊的暗格裏取出一本簿冊,望著祁陽遞了過去:“拿去吧。”

祁陽斂眸,雙手接過:“多謝皇兄。”

祁陽從東宮出來時,已經是半下午了。

臨出殿門前,她回頭看了一眼,便見那熟悉的瘦削身影仍舊端坐在案幾前。

案幾上高高的兩摞奏疏,一落是批閱過的,一落是還沒批閱的。太子取過一封奏疏看了片刻,思忖間似有了決斷,便提筆在上落下批示,批完收到另一摞後便又去取下一本。

這是祁陽在東宮最常看到的畫面,自太子弱冠後皇帝便將一部分奏疏交予了東宮,太子批閱奏疏也批了十年了。可今日再看這情景,祁陽卻無端有些心酸——自三年前太子北疆歸來,右手受創便是半廢了,經不起長久提筆,於是他轉而又練了左手書寫。

祁陽其實知道太子為何將自己逼迫至此。朝中有諸王虎視眈眈,他右手廢了本就是個把柄,體弱多病更令人詬病,若再不對自己狠心,那朝中又豈還有他立足之地?

太子之位,看似穩固,其實已危如累卵!

可太子不能倒下,因為他身邊已經聚集了太多的人,誰都承受不起他倒下帶來的震蕩。更何況朝中諸王,其實並沒有一個能接下儲君重擔的,俱是空有野心之輩。

祁陽凝視著太子的身影,許久方才收回目光,終究帶著袖中那一卷簿冊踏出了殿門。

剛出殿沒走多遠,還未行出東宮,祁陽便又遇見了一行人。

為首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,戴著小冠,穿著一身淺黃色袍服,見到祁陽便上前行禮道:“祁陽姑母。許久不見姑母,姑母可是見過父王,這便要回去了?”

祁陽點頭,看著少年眉目溫和,與他道:“正是,天色不早,我該出宮了。你去前殿看著,別叫你父王太過勞累。”微頓,又道:“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,當是能幫得上忙了。”

小少年低頭稱是,又與祁陽寒暄兩句,便躬身送她離開。

祁陽頷首離去,身後的少年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視線後,這才轉身往前殿行去——他是太子的長子,也是皇帝的長孫,可惜並不是太子妃嫡出,是以太子對他向來不算親厚。還是這一兩年間,他年紀稍長,太子這才將他帶在身邊教導,也讓他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眼前。

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皇孫而已,並且不曾展露過人才幹,也不曾憑長孫身份得到聖心獨寵。他的出現於東宮,於朝局,都不曾有半分影響。

祁陽的心思只在少年身上轉了半圈,等到離開東宮便也放下了。

行出宮門時,她心情尚有些沈郁,哪知出了宮門一擡頭,便見陸啟沛正站在馬車旁等她。祁陽頓時驚喜,加快步伐迎了上去:“阿沛怎的在此?”

陸啟沛也往前迎了幾步,展顏一笑:“今日事少,偷閑來接你回家。”

祁陽聞言,沈郁了半日的心情霎時一松。她上前挽住陸啟沛的胳膊,便笑著與她道:“既是難得偷閑,回家呆著多無趣,不如在外走走?”

陸啟沛見她心情不錯,便也不推辭——事實上這兩年祁陽每次回宮看過太子後,心情都不怎麽好,今日能讓她少憂心一會兒也是好的——她只低頭看了看二人穿著,便道:“你我這般,在外行走不便,還是先回府去換身衣裳吧。”

這是自然,祁陽高高興興拉著陸啟沛便上了馬車。

車輪滾滾,碾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,載著兩人向公主府駛去。

路上陸啟沛順口問了宮中之事,祁陽便都也與她說了。太子仍是老樣子,蒼白病弱卻又堅持伏案忙碌,誰勸也不聽。倒是皇帝今日提起了子嗣一事,讓人不得不在意。

“拖著吧,還能如何。”祁陽扯著陸啟沛腰上玉佩流蘇,隨口說道。

兩人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,好在公主府距離皇宮本就不遠,不多時便也到了。兩人回府之後便換下了身上的官袍宮裝,換過一身常服,又簡單收拾一番便欲出門。

只剛踏出院門,本與祁陽說笑的陸啟沛忽的頓住了腳步。她扭頭看向一旁,果不其然在那株花樹下又瞧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——這回陸笙膽子倒比之前大了,並不需要兩人招呼,她見陸啟沛發現了自己,便主動從花樹後跑了出來。

兩個侍女跟在她身後,一面叫她跑慢些,一面小心的護著不使她摔倒。

事實上陸笙跑得挺穩,兩條小短腿噠噠的倒騰著,不片刻便跑到了二人面前。她仰著頭,眼神亮晶晶的望著兩人,仍是奶聲奶氣的喊道:“殿下,伯父。”

小孩兒目光清透純澈,眼巴巴看過來時,仿佛帶著無盡的期待。

祁陽心軟了一下,看向陸啟沛:“要不,帶她一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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